海王九岛钓梭鱼
朋友孙宏亮多次跟我说,抽时间,我们到海王九岛去钓鱼吧。我说,好啊,抽时间一定去!
孙宏亮喜欢摄影,曾经到海王九岛去过几次,拍摄鸟的照片。我见过那些照片,很漂亮。我对摄影是个外行,但我喜欢钓鱼,按钓龄算,算是老渔翁了。我从小在海边长大,没到上学的年龄,就拿起竹竿到海边钓鱼,钓瘾至今不减。但我从来没有到海岛上钓过鱼,很遗憾。孙宏亮的话,点燃了我的希望之火。我盼着那一天早点到来。
时间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。有时候,它好像闲置成一团,让你觉得不好打发。有时候,你需要它帮助你圆梦,它却变得非常吝啬,怎么“抽”都“抽”不出来。去年,我们没有到海王九岛。被这样或那样的事情缠住了,离不开。
今年初秋,孙宏亮打电话说他休假了,又说:“你也休假吧,我们到海王九岛去钓鱼!”我说:“好啊,我也休假。”
孙宏亮带上爱人,又约了另外一位朋友,他的“影友”,也是我的朋友,阎翰。阎翰对钓鱼的兴趣在摄影之下,我们让他担任此行的摄影师。他很高兴。
我们早晨从瓦房店出发,驱车赶往庄河。海王九岛位于辽宁南部,是群岛,行政名称是大王家镇,由大小九个岛组成。最大的岛是大王家岛,也是镇政府所在地。此外还有团圆岛、瘦龙岛、井蛙岛、龟岛等几个小岛。原先属于长海县管辖,几年前划归庄河市。
我们此行的落脚地是双狮岛。孙宏亮提前联系好了,我们将住在一个渔民家里,每人每天的吃住费用五十元。这个价格实在是很便宜。再说,我也愿意住在渔民家里。我想看看当代渔民的生活。
我们乘坐的是驿顺号客船,船体有醒目的红色大字:“海王九岛人民欢迎您。”我原先以为船在海上是直行的。其实不是。航道弯弯曲曲,很像人生的道路。海面上有很多养殖区,养扇贝,养牡蛎,养殖笼用缆绳吊起来,固定在海上,缆绳上拴着很多浮标,圆滚滚的一片,离老远就能看见。
我在心里说,大海让缆绳给捆起来了。养殖区和养殖区之间,留下不宽的航道。有航标灯为夜航船指引方向。我们站在船舷上,看海,看远处的岛屿。我突然发现有大鱼从海面上跳起来,银光闪闪的。我指给孙宏亮和阎翰看。阎翰随口问了一句,是什么鱼呢?我说不出。旁边一位当地的渔民接上了话头,说,是梭鱼。肯定是梭鱼吗?渔民点点头,肯定是,只有梭鱼才喜欢跳来跳去。
客船在石城岛停留片刻,然后掉头,奔向海王九岛的水域。我看到了很多“砣”。所谓“砣”,就是袖珍的岛。它太小了,连一户人家也容纳不下,不好意思叫岛,只能叫砣。我老家的海边也有一个砣,牛眼砣。我觉得每个砣,都可能是绝佳的钓点,都是矶钓竿的用武之地。
船长看出我们是远道而来的客人,很热情,送来几份宣传画册。画册对海岛作了简要的介绍,文字不多,但大致情况可以一目了然。我们上午十点半上船,中午十二点左右,赶到了双狮岛,这也是驿顺号的终点。接待我们的渔民跟阎翰同姓,年龄比我们都小,我们叫他阎老弟。他的家紧挨着峭壁,七间平房,一个院子,大门外就是海滩。可能是觉得空间太窄了吧,他在门外打造了一个水泥平台。我们的船还没有靠岸,阎老弟已经面带微笑,站在平台上迎接我们了。
午饭已经准备好了,满桌子渔家饭菜。煮扇贝和煮牡蛎,都用盆端上来。凉拌海蜇皮也是用大盘子。最受我们欢迎的是酱焖梭鱼。很大的一条梭鱼,焖得也好。孙宏亮开了一瓶白酒。我们不经常喝白酒,今天却都有了酒兴,很快,一瓶白酒就见底了。
孙宏亮敬了阎老弟一杯酒,然后问他:“从哪儿弄到的大梭鱼?”
阎老弟说:“是我妈钓的。”
我们原本打算来钓黄鱼和黑鱼。阎老弟的话让我眼睛一亮,觉得此行可能会意外的收获。双狮岛很小,只有三十户人家,但它不是海王九岛中最小的一个。从地图上看,它应该是排在第四位。岛上所有人家都挤在峭壁和海滩之间的狭长地带。凡有人家处,海滩上都见不到鹅卵石,大都是扇贝壳,整体色调呈橘黄色,间杂淡黄色和灰白色。这些扇贝壳大多是扇贝加工后废弃在海滩上的。在扇贝壳上行走,脚下不断发出咳咳的声音。每一步都咳咳。午饭后,我和阎翰在海滩上咳咳了七八分钟,走到没有人家的地方,才看到了原始的海滩。我在海滩上捡了几块鹅卵石,还有一枚陶制的网坠,打算带回去留个纪念。
阎老弟为我们的钓鱼活动提供了两个方案,一是到扇贝养殖区,二是到养殖河豚的网箱区域,当地人简称网箱。我们商量了一下,决定先到扇贝养殖区试试运气。
阎老弟有自己承包的养殖区,有两条机动船,一艘小快艇,一条舢板,几个雇工。家业不小,年收入也很可观。他委派一位老者为我们撑起舢板,送我们到养殖区钓鱼。我用一把矶钓竿,串钩。串钩是我上一年的秋天准备好的,打算海钓,结果没有出行,现在正好用上了。有二十多套串钩。海钓的挂底现象很严重,断线断钩是常事,不做好充分准备还真不行。孙宏亮使用一把正宗的船钓竿,说是几年前从日本买回来的,价格不菲,看来他钓鱼的瘾头也不小。他的爱人跟着看热闹。阎翰和撑船的老者用手把线。当地人的钓法。
扇贝养殖区离岸边并不远,五十米左右的样子,很快就到了。我们开钓。水很清,我往水下看了一眼,心一沉。我知道养殖区是用缆绳构建的,可没想到绳子这么密,间隙很小,用手把线还可以,用竿就不方便了。可既然来了,就试试吧。
水深有五六米的样子。老者说,不要钓底,三四米就可以了。说话间,已经把鱼给提上来了,小黄鱼,掂量一下,大概有一两重。嗨,也太小了吧?很快,阎翰也上鱼了,还是小黄鱼。我第一竿下去就挂钩了,挂在缆绳上。这不是好兆头。左拽右拽,损失了一套串钩才了事。
即便是小黄鱼,上钩的速度也不快。老者指着水面漂浮的水母,说,等它们沉到海底,鱼上钩的速度就快了。为什么是这样?老者说,现在水下没有“流”。我懂他的意思,他是说,现在海水的波动很小,自然不上鱼。我算了一下日子,恍然大悟,我们赶上“死汛”了。来的时候,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?海钓受潮汐的影响很大,“活汛”最好,海水流速快,鱼类活跃。“半死半活”的也将就,最怕的就是死汛。我心里暗暗叫苦。
我盼着水面上那些指甲大小的袖珍水母赶快沉下去。可它们故意跟我作对,那么悠闲,那么自在,那么旁若无人。它们的身体是透明的,晶莹剔透。我承认它们很美,很值得欣赏,可我哪有心情欣赏它们的表演啊。
断断续续,上钩的还是小黄鱼,偶尔会有小黑鱼,个头差不多,好像我们闯进了鱼的幼儿园。舞弄了半天,我好歹也钓上两条。唉,我叹了口气,不管怎样,也要为晚餐钓一碗鱼汤吧?
孙宏亮说,这个钓点不行,换地方吧。那就换地方。试了一会儿,还是不行。那就再换地方吧。换来换去。事后回想起来,好像下午的大部分时间,我们都在海面上荡来荡去地寻找“好地方”。我们找到了吗?没有。
我心里清楚,换地方不行,应该换日子才对。可是人已经来了,这日子怎么“换”呢?
没想到,返航的途中,我们竟然看见了鲨鱼,三五成群,在水下的缆绳间缓缓游动。看个头,只能算是小鲨鱼。我们兴奋起来,嚷嚷着要钓鲨鱼。老者对我们的兴奋很是不屑,鲨鱼?怎么可能?是梭鱼吧。
后来终于看清楚了,是梭鱼。小鲨鱼变成了大梭鱼,很好。那就钓梭鱼。鱼钩几乎同时下水了。我们耐心等待。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,又一分一秒地过去了。钓线上没有传来任何关于梭鱼的消息。它们消失了,无影无踪。它们是一群幽默的鱼,跟我们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。我们失望而归,它们不知躲在哪片水域嘲笑我们呢。
晚饭是在阎老弟家门前的水泥平台上吃的。夕阳正好,把天空和海面映照成篝火的颜色。
还不错,一个下午的忙碌,我们钓获了一小盆鱼汤。
餐桌上又出现了一盘酱焖梭鱼。很大的一条梭鱼。
孙宏亮问阎老弟:“这条梭鱼,是从哪儿弄来的?”
阎老弟还是说:“是我妈钓的。”
——海王九岛钓梭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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